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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吳念真的作品,大抵不能忽視他對大時代的描寫與對小人物的同情,而大時代與小人物間的對立與不和諧,成就了劇中角色舉重若輕的幽默,以及與時代擦身而過的命運悲歌。

《人間條件2—她與她生命中的男人們》應該是和吳念真的電影《多桑》(1994)配套一起看的作品。 《她與她生命中的男人們》圍繞在主人翁阿嬤YUKI從1947年至2000年的一生,YUKI面對政權轉移與時代變化,逆來順受所產生的巨大生命能量;逆來順受的阿嬤最後是在有依偎的情形下安祥睡去,而電影裡病痛纏身的多桑則在自尊心的鞭打下跳窗而死。兩者很大的不同,前者不抵抗命運,想辦法與命運共存;後者永遠想追上時代,但越是在時代中發現自己的無力與孤寂;遇上「惡妻孽子」的多桑與一生碰見的都是「查埔人只會出一張嘴」的阿嬤,兩人一樣有對青春的不甘,與生命中嚼出的無奈,但卻做出了不同的生命態度。

吳念真式的情感表達往往有一種靦腆而堅定的姿態,在《她》劇裡,阿嬤兩次人生的轉彎處,吳念真用了兩個背影來表達劇中人物內心的執著與煎熬,一次在菜市場前,YUKI的往日情人武雄(李永豐飾)遇見為夫助選拜票的YUKI,背轉過去,以沙啞哽咽的聲音表達他要拼人生輸贏的決心,但卻是面對情人的軟弱;另一回則是背對觀眾,坐在鋼琴前的少女YUKI,既然得不到武雄「你敢去跟我多桑說想要娶我」的勇氣,她彈起了孤獨走一生的生命樂章。兩次的背影都十分打動人心。

全劇長近2小時40分鐘,主要的舞台在YUKI守護一生,歷經60年變遷的二層樓大舊宅,它也成為家庭衝突最重要的對峙焦點,表面上它是情感記憶與金錢利益的拉鋸標的,實際上更是權勢地位與舊價值的分裂戰場,偌大的宅第彷彿也象徵了台灣近60年來,在政治與經濟壟斷之間,碎裂的人際價值與永遠面臨飄搖的命運。這也是吳念真作品最常引人共鳴之處,明明寫的是再平凡無奇的人物,但人物在時代裡,生命長河的卑微、勇敢、執著與格格不入,卻造就了一個放大到歷史裡的關照,一段史詩般的庶民記憶,打動了依然在時代裡抉擇生命態度的觀眾,在觀眾席裡發出無聲的歎息。





盧健英 魯房工作室文案創意;前《PAR表演藝術雜誌》總編輯

發表於 95.2.28中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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