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講這感想之前,我想先提一件事情。在跟女朋友分手之後的某一個星期一,我去找她。我對她說「我不知道,妳以後會不會後悔,做了『離開我』的這個決定,但假如有一天,妳後悔了,而我也還是獨自一個人,那我們就繼續在一起吧!」她反問我,「那假如你有女朋友了呢?」我想了想,略帶微笑的跟她說,「那……可能只有說抱歉了!」

這是道義、是責任、也是錯過的愛情!

看劇,習慣買節目單。我發現,看節目單的時間點不同,對於這齣戲的感受度也就不同。下意識的拒絕節目單中載明的場景,跳到演員介紹的部份,好好講這些演員讀了一遍。我喜歡黃韻玲,喜歡她當年輕的大小姐,也喜歡她看破一些過去所執著的東西而表現出來的淡漠,喜歡她的表演。

燈亮起來了,迅速進入一個氛圍。那是個詼諧又極具刺性的場景:電子佛經、祭品、靈堂,長子一直在講電話,當所有人都在擲筊,詢問Yuki阿嬤是否對於祭品滿意的時候,卻只有那個看起來跟阿嬤最不搭調的ABC 孫子明瞭,阿嬤到底是想要什麼?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悄悄的感受到一點深沉的悲哀,然後眼眶開始酸楚。吳念真式諷刺台灣現今社會的台詞,僅能稍稍牽動我的嘴角,已然不能讓我因認同而開懷大笑。

有誰知道阿嬤想要的是什麼?

「不,我該給的已經全部都給了…我的青春也給你了…我一世人的愛給你了﹝彷彿說給自己聽﹞不會啦…自己決定的代誌,我不後悔…」(第六場)

「思念我君坐在窗,東邊月娘紅。春風吹來阮一人,未得照希望……」阿嬤說,若是感到軟弱的時候,我就會唱歌給自己聽,唱著唱著…眼淚流著…抿抿嘴,眼淚乾了,又是一個開始……

故事的開端,從二二八開始。社會動盪,民心惶惶。這是個悲劇,一個現在這土地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未曾參與,但是卻不斷被利用來挑撥整個社會族群合諧的悲劇。在電視上,曾經看過吳念真這樣說著:這塊土地上,有一個世代的人,非常的歷害。當其他人都在用衝撞的方式來挑戰這種文化的時候,已經有一群人,用著溫柔的包容兼容並蓄的融合了這些文化。你我家裡面的阿嬤就是這樣的一群人。

他們也許沒得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但是卻抱持著「戲再怎麼艱難,也要繼續扮演下去」的態度,一天又一天的過著,有一天竟然發現,他們竟然是這個社會最能包容新文化的一群人。

哈,似乎有點過於嚴肅了。

在欣賞的過程中,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節目單上說的印在阿嬤心裡的五個男人,到底是誰?推敲的過程中,竟然為阿嬤感到了孤單了起來。年輕的時候,心裡面喜歡武雄,但武雄卻因為自己的怯弱,不敢給Yuki一個承諾。結婚了以後,也許曾經幻想過是不是從此自己的生命就要迎接另外一個男人的進駐。所以說出了「啊我哪知我是不是你的第一個查某人…」結果發現,她僅僅只是掛著議員夫人的頭銜,卻要不斷替她那個名義上是丈夫,事實上從未走進她內心的男人收拾爛攤子。想要的得不到,放在身旁的卻是不想要的。但令人感動的是,就算是丈夫老了,被情婦退貨送到安養院了,Yuki阿嬤卻仍然不辭辛苦的去照顧他、去幫他洗澡。這是道義嗎?也許也是這一代人,有所堅持的地方。好不容易,Yuki 與 武雄 都有機會可以撇開各自的壓力思考兩人彼此的關係時,換Yuki拒絕了武雄,選擇留在丈夫身邊。武雄說「因為了解是道義,所以我沒有怨嘆的道理…親像那四個人…雖然跟妳無親無故…但是你一擔就是一世人…」

「歹勢…無論如何,你要諒解…查某人,就是這麼軟弱」

「不是呢…到這個年紀,我才知影…這叫做堅強」 (第十三場)

結果,她生命中的五個男人呢?四個一開始就徹底進入她的心與世界。讓她相信,她會「平安快樂,子孫將才」,並且堅守著讓他們要好好地安祥地睡在他們家後院的信念、道義與責任。另外一個,卻是在她老了以後,願意聽她說話、用心理解的孫子。孫子用自己的想法卻接受阿嬤那個年代的事情。並且溫柔的守護在阿嬤的身旁,讓他有著肩膀可以倚靠。「我覺得…阿嬤像一本書…隨便翻開,就是一個秘密,一個故事。秘密說了,就不是秘密了…」(第十五場) 阿嬤在孫子肩膀上睡著後,孫子如此想著。


文前說過,整齣戲都處於一個讓我在眼眶堆積淚水的氛圍。也許是跟自己心境相互重合,當武雄跟 Yuki 說他去日本,朋友幫他找小姐,結果一開門發現他像極了自己喜歡的那個 Yuki,武雄眼淚就掉了下來。而我的眼淚也掉了下來。這是相當感人的一部戲,討論了社會、討論了文化、也討論了那一代的女人;討論了愛情、討論了親情、也討論了這一代的疏離。當日子不斷過去,有時候也該回頭去看那些被我們逐漸遺忘的人們,還有那些被遺忘的事情。

「六七十年…落落長的人生…有的連我自己也忘記了…總是要有一個物件、一個聲音、還是一個氣味點醒…那些忘記的代誌…才會回來…才會想起自己真正經過那些日子…」(第十二場)日子,要過,也要珍惜的過。可以不要錯過的話,就用力把他握在手中。堅持一些自己認為值得堅持的事情,或許就可以讓自己過的更精采。這是Yuki阿嬤的遺憾,希望不是我們的。

我看綠光「人間條件二-她與她生命中的男人們」于西元二零零六年三月二十五日,中壢藝術館。



阿房 2006/3/26 下午 12: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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