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定謙在一陣繁忙之中
還是被劇團的人凹來寫了一篇專訪
專訪的人就是他爸爸--吳念真

平時
這對父子的溝通在我們外人看來
就是"父不父,子不子"
說他們是父子
不如說他們是兄弟
兩個換帖的好朋友

這樣的親子關係是令人羨慕的
讓我們來看看吳定謙眼裡的吳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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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錄於5月號 聯合文學>

下面是一則發生在我家的短劇。

景:室內書房
時:半夜十二點左右

△ 拖鞋聲啪噠啪噠地從樓梯傳下來。
他:今天這麼早回來,很反常喔。
我:少來。你又輸了多少?
△ 他的電腦螢幕。上面是戲谷麻將的視窗。
他:不知道,反正我輸光就不玩了。這隻狗今天又被他娘扁。
△ 一隻快胖成巴吉杜的米格魯正在打鼾。
我:又怎麼了?
他:下雨天,他娘不帶他去散步,他就挖草皮抗議。
我:有種。真是有種。
△ 狗繼續打鼾。完全不理會我們。
△ 我跟他靜靜盯著狗看。
我:明天要早起,先去睡了。
他:喔。
△ 拖鞋聲啪噠啪噠地向樓上移動。
他:(畫外音)媽了個頭!又放槍。

很多人都會問我,我們在家是不是會鑽研劇本、討論藝術內涵、或是請他指點我人生目標之類的?但實際情況我已經在上述的短劇中忠實呈現:對話內容簡單、近乎膚淺,大部分的篇幅都圍繞在狗上面。
這完全不像他平常在外給人「能言善道的親切歐吉桑」的形象,反倒像個惜字如金的固執老頭。
其實他在家的樣子就是這樣,話不多、臉臭臭的。在我的成長過程當中,身為一個父親的他鮮少給我任何的意見或指導,像是叫我應該念什麼科系、或是該從事什麼職業等,幾乎沒有。我們平常講比較多話的時候,可能是半夜一起看王建民的比賽然後討論他投了幾球、伸卡球今天靈不靈光;或是我看完一部電影,跟他說哪個演員演得很棒、劇情哪邊很老套,而他也只是點點頭,代表他聽到了,如此而已。
這樣說起來他好像是個很失職的父親,而我在外面也常跟別人宣稱我跟他僅僅是「室友」關係,而這室友一當就是二十六年。

下面是一則發生在劇團的短劇。

景:排練場內
時:夜

△ 舞台劇排練結束後,眾演員圍坐在地等待導演的指示。
他:其實大家今天的狀況都還不錯,只是有些片段的節奏稍微慢了點,再稍微接緊就好了。有些演員忘詞部份還是要回去再把劇本讀一遍,離演出只剩下幾天,大家加油。
演員甲:(嘻皮笑臉)導演!那你是不是應該慰勞所有辛苦的演員請大家吃宵夜?
△ 其他演員靜默,看著他和演員甲。
他:我剛剛講有忘詞的演員就是你!我是用比較委婉一點的講法留一點面子給你,因為除了你之外,根本就沒有人忘詞。你還有心情敢說要吃宵夜?
演員甲:不是啦!我是說大家都很辛苦,應該要吃個東西放鬆心情。
△ 演員甲依舊嘻皮笑臉,他和其他演員也都笑了出來。

上頭這個演員甲不是別人,就是綠光劇團的執行長李永豐先生,整個排練場裡面只有他敢用這種不怕死的方式來跟導演溝通。這種公然忤逆導演的行為,我想,應該也只會在綠光出現,但這也是這個劇團很特別的地方:排練的時候,大家很努力,私底下,鬧得很開心。
他在排練場導戲的樣子其實跟在家裡很像,不大說話。他是一個很清楚自己要什麼的導演,所以大多時間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演員,看著他們的走位、聽著他們講台詞的節奏。編劇出身的他,對於語言韻律的要求相當精準,許多人──包括我在內──都懷疑他在寫對白的時候,就已經把正式演出當下的情感、觀眾反應等等所有的因素都設想好了,所以演員只要唸出他的文字,就很容易進入角色中,整個氛圍便很容易建立起來,觀眾也能很快就投入其中。
當然,唯一會讓他破例罵人就是上面那則短劇中的執行長李永豐,因為他永遠在導演面前毫無畏懼地嬉皮笑臉。他們兩人之間一個鬧一個罵的戲碼,幾乎每天都會在排練結束後上演,無形中也變成緊湊的排戲時間裡的餘興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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